诗价满江南的孟宾于
(资料图片)
黄远奇
今连州市保安镇五拱桥头,是纪念孟宾于的孟水部祠堂遗址。(廖锦华 摄)
水部书院遗址,今连州市保安镇水口小学。(廖锦华 摄)
连州市静福山宾于亭。(廖锦华 摄)
孟宾于序《碧云集》图。(资料图)
纵观清远古今的诗人,以诗才而论,五代孟宾于当为第一。元代《唐才子传》记载唐代二百七十八位有名诗人的事迹,孟宾于为其中之一。近年,孟宾于《公子行》为《唐诗鉴赏辞典》《少儿唐诗三百首》收录。
南唐时期,孟宾于以诗名满江南,受名家帝王赞赏。孟宾于曾犯死罪,翰林学士李昉向后主献诗求情,称孟“昔日声名喧洛下,迩来诗价满江南”。文艺皇帝、后主李煜怜惜人才,赦免其罪。吏部尚书徐铉敬慕孟氏诗才,“闲听孟叟醉吟声”。孟氏晚年诗名广播,文友赞其“海内诗名四十秋”“诗名已得四方传”。
他去世后,宰相陈尧佐为孟氏诗集作序,赞其诗“如百丈悬流洒落苍翠间,清雄奔放,望之竖人毛骨,五季词人无有过之者!”翰林学士王禹偁为孟氏诗集作序,“古之诗人有三水部,何逊、张籍与孟(宾于)也。”此后,诗坛“三水部”成为千载流传的文化典故。
少年续父题诗 五卜考中进士
明代《小草斋诗话》与清初《五代诗话》记载,少年孟宾于家境贫寒,其父仅其一子,题诗句于墙壁:
他家养儿三四五,我家养儿独且苦。
孟宾于放牛回家,看见壁上诗句,知道父亲的深意,凝思片刻,一蹴而就:
众星不如孤月明,牛羊满山独畏虎。
笔端之下,突显少年孟宾于的远大志向。
北宋《郡阁雅谈》等记载,五代后晋天福年间(936-944),孟宾于跨越湘江、洞庭湖,北上洛阳参加考试。远离家乡,没人援助。于是,登上西岳华山,求神拜佛,掷珓算命。每年考试先用神珓占卜,前后五次,才得上上大吉。而且,每年落榜都作诗纪事。
第一次:蟾宫空手下,泽国更谁来?
大意是:科举考试落榜了,湖湘之地谁再来?蟾宫,指科举考试。成语蟾宫折桂,指古代科举考取进士。泽国,指湘江、洞庭湖一带,唐代的连州一度属湖南管辖。
第二次:水国二番应探榜,龙门三月又伤春。仙岛却回空说梦,清朝未达自嫌身。
大意是:又从湖湘赶来考试,三月洛阳再伤心。梦游仙岛空欢喜,唯恨自己辜负了清明的朝廷。
第三次:失意从他桃李春,嵩阳经过歇行尘。云僧不见城中事,问是今年第几人?
大意是:失意好似飘落的桃李花,经过嵩山之南稍作歇息,云游僧人没见到洛阳城内的金榜,问我考中今年第几名?嵩阳,河南嵩山之南。云僧,云游求法的僧人。
第四次:因逢日者教重应,忍被云僧劝即归。
大意是:占卜再次应验了,又被云游僧人劝说回乡。日者,占卜的人。
第五次:两京游寺曾题榜,五举逢知始看花。
大意是:曾经为长安、洛阳两京城的寺庙题写匾额,第五次才考中进士,获准御园赏花。看花,唐代考中进士后,皇帝恩准入御花园赏花。诗人孟郊考中进士后,有诗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。
天福九年(944),礼部侍郎符蒙主持考试,孟宾于考中进士。
一生跌宕起伏 留下传世诗篇
孟宾于北上科举考试期间,游历中原大地,到磻溪缅怀姜太公,抒发自己期待出仕做官、报效国家的远大理想。其《磻溪怀古》诗:
良哉吕尚父,深隐始归周。
钓石千年在,春风一水流。
松根盘藓石,花影卧沙鸥。
谁更怀韬术?追思古渡头。
磻溪,在今陕西宝鸡市东南,相传姜子牙垂钓于此而遇周文王。后来,辅佐文王建立西周,封姓吕,立为师,武王尊其为师尚父。
天福九年(944),孟宾于献诗主考官符蒙,即《献主司》诗:
那堪雨后更闻蝉,溪隔重湖路七千。
忆昔故园杨柳岸,全家送上渡头船。
大意是:潮湿闷热的雨后,全家人把我送到柳树码头,告别了家乡,跨越江河、湖泊,奔赴七千里外的考场。主司,即主考官。唐朝科举考试盛行干谒之风,士子在考试前为结交名公贵人,进献诗文,以求自荐。符蒙接到孟的献诗,十分欣赏,相见恨晚。是科,孟宾于终于五举登进士第。
长期在外为官的孟宾于,始终牵挂和怀念家乡,故有《怀连上旧居》诗。
闲思连上景难齐,树绕仙乡路绕溪。
明月夜舟渔父唱,春风平野鹧鸪啼。
城边寄信归云外,花下倾盆到日西。
更忆海阳垂钓侣,昔年相遇草萋萋。
连上,指连州。仙乡,诗人家乡连州保安镇静福山是道教第四十九福地,系南朝廖冲修道成仙之地。海阳,连州城北海阳湖,唐代文学家元结始建。后来,连州刺史刘禹锡续建园林,成为一方名胜。今已变成市区。
《公子行》是孟宾于最有名的诗篇,为北宋《乐府诗集》《全唐诗》《五代诗话》等收录。
锦衣红夺彩霞明,侵晓春游向野庭。
不识农夫心力苦,骄骢驰处麦青青。
此诗前二句描绘明媚彩霞、田野苍翠的春景,后二句则勾画一片青青麦苗被马蹄践踏的残破景象。前后鲜明对比中,表达了诗人对富家子弟肆意糟蹋庄稼的恶劣行径的愤慨,鞭挞了贵族子弟为害农民的丧尽天良行为。
唐大历五年(770)夏,诗圣杜甫流落湖南耒阳,舟行耒江,遭遇洪水,无法上下,挨饿十天。耒阳县令闻讯,送来白酒、烤牛肉。杜甫饱食大醉而死,葬于城外。孟宾于有《耒阳杜工部墓》诗:
南游何感思?更甚叶缤纷。
一夜耒江雨,百年工部文。
青山当日见,白酒至今闻。
惟有为诗者,经过自吊君。
陷于牢狱的孟宾于获后主李煜赦免后,游历湖南,有《湘江亭》诗:
独宿大中年里寺,樊笼得出事无心。
寒山梦觉一声磬,霜叶满林秋正深。
大意是:独自夜宿唐大中年间(847-858)的寺庙,重获自由,心灰意冷,人生如梦。深秋时节,红叶满山,人老思归。湘江亭,在今湖南长沙。
晋永和元年至三年(345-347),江州(今江西九江市)刺史王羲之在庐山脚下修建别墅。后世改为归宗寺,相传寺中有王羲之的墨池。孟宾于有《归宗寺右军墨池》诗:
澄月夜阑僧正定,风生时有叶飘来。
几人到此唯怀想?空绕池边又却回。
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的后裔颜诩,隐居庐山白鹿洞三十年,修建园林,泉石松竹,修筑亭宇,招待宾客。孟宾于有《题颜氏亭宇》诗:
园林潇洒闻来久,欲访因循二十秋。
今日开襟吟不尽,碧山重叠水长流。
孟宾于晚年回归家乡,安度余生。深秋暮年,感慨万千,尽在《晚眺》诗中:
倚杖残秋里,吟中四顾频。
西风天际雁,落日渡头人。
草色衰平野,山阴敛暮尘。
却寻苔径去,明月照村邻。
此外,五代《诗中旨格》与宋代《吟窗杂录》等文献,记载孟宾于诗散句二十一句。其中,有些绝佳诗句:
《柳》:“去年曾折处,今日又垂条。”
《夏日曲江有作》:“远树连沙静,闲舟入浦迟。”
《落花》:“千家帘幕春空在,几处楼台月自明?”
《雪霁》:“腊雪化为流水去,春风吹出好山来。”
酬赠诗传佳话 赋诗文觅知音
宋开宝六年(973)八月,孟宾于为新淦县令李中《碧云集》作序,此序今存,是孟宾于唯一流传至今的文章。记载孟宾于的官衔是“朝议郎、守尚书水部郎中、武骑尉、赐紫金鱼袋”。五代承唐代官制,朝议郎为正六品上的文职散官;郎中,为正五品官;守,表示其职事官“水部郎中”的官品高于所带散官“朝议郎”的官品,加“守”字表明状态;武骑尉,从七品勋官;唐朝三品以上紫袍,佩金鱼袋。但是,皇帝有时对品级低的官员可以赐穿紫袍、赐佩金鱼袋,称作“赐紫金鱼袋”,以示尊宠。
孟宾于归于南唐后,与翰林学士徐铉、韩熙载等人友善,时有酬送唱和。在此,试举一二。
徐铉(916~991),五代宋初文学家。仕南唐,历官礼部侍郎、翰林学士、吏部尚书等。著《骑省集》,参编《文苑英华》《太平广记》。徐赠孟诗数首,其中《送孟宾于员外还新淦》:
暂来城阙不从容,却佩银鱼隐玉峰。
双涧水边欹醉石,九仙台下听松风。
题诗翠壁称逋客,采药春畦狎老农。
野鹤乘轩云出岫,不知何日再相逢?
大意是:来到都城不容易,今回玉笥山隐居,涧边饮酒,台上听松,题诗崖壁,相伴药农,相伴仙鹤,不知何日再相逢了?
李昉(925~996),仕后周,官翰林学士。入宋,迁中书舍人,官至宰相。有文集五十卷。参编《太平御览》《文苑英华》《太平广记》等。南唐中兴元年(958),孟宾于身陷牢狱。后来,同科进士、翰林学士李昉寄诗相救,后主李煜见诗赦免。其《寄孟宾于》诗:
初携书剑别湘潭,金榜标名第十三。
昔日声名喧洛下,迩来诗价满江南。
长为邑令情终屈,纵处曹郎志未甘。
莫学冯唐便休去,明君晚事未为惭。
大意是:青年北上考试,名列金榜第十三名。当年诗名传遍洛阳城,如今江南传诵你的诗篇。长年做县官是屈才了,员外郎、郎中也未尽人意。九十多岁的冯唐仍得汉武帝赏识,不要因为迟了归顺贤明君主而惭愧。
开宝八年(975),孟宾于告老还乡,吉州知州赵晟《赠孟宾于归隐》诗:
上国登科建业游,鼎分踪迹便淹留。
江干旅梦三千里,海内诗名四十秋。
华表柱边人不识,烂柯山下水空流。
自从叔宝朝天后,嬴得安详养白头。
宋咸平二年(999),北宋诗文革新运动先驱、散文家王禹偁出任黄州知州。不久,黄州司马孟唐捧其父诗集,请王作序。
序文记载,少年王禹偁(通“称”)读到《献主司》诗,不知谁的诗,长大才知孟宾于的诗。又说孟宾于生于连州,先祖是太原人。后唐长兴末(933年),渡过长江,北上参加考试。成为岐帅李泰、王曮的学生,受到后晋宰相和凝、礼部尚书王易简、翰林承旨李慎仪、刑部侍郎李详的举荐,诗名广播。十年间,五次参加考试,才考中进士。后居长沙,侍奉父母。南楚授永州判官,改阳山县令。汉乾祐三年(950),南唐灭楚,授水部员外郎。后来辞官,入玉笥山修道。复出吉州从事,不久归隐。后任丰城县令,不久归隐。年老致仕,以水部郎中分司洪州(今南昌)。孟宾于平生著诗五集:应举习文,为《金鳌集》;马楚幕府,为《湘东集》;归顺南唐,为《金陵集》;吉州从事,为《玉笥集》;丰城县令,为《剑池集》。共五百五首,其子合编为《孟水部诗集》。
此文历一千多年流传至今,成为研究孟宾于生平事迹的重要文献。
孟宾于辞官回乡后,隐居东山冲,世称东山公。去世后,在故居修建“水部孟公祠”供奉祭祀。该祠俗称东山庙,其遗址即今保安镇卫生院。自古至今,每年农历三月十七日,保安村各姓集体为先贤孟宾于扫墓。每年农历九月九日,保安村民举办游神祈福,其中一尊为孟宾于神像。
民国二十五年(1936),保安乡改名宾于乡。1985年,在保安静福山修建宾于亭。1986年,连县(今连州)成立宾于诗社。
人物名片 孟宾于
孟宾于(约895~977),字国仪。连州桂阳县(今连州市)人。少时力学,聪敏特异。受工部侍郎李若虚赏识,选取佳句向洛阳士林推荐。后来,北上游学。944年,考中进士。初,楚国永州判官,迁阳山县令。七年后,南唐灭楚,改丰城主簿,迁淦阳县令。后隐居玉笥山,号群玉峰叟。复出为吉州从事。后又归隐。再复出为丰城县令,擢水部郎中,分司洪州。开宝八年(975),,宋灭南唐,归老连州。南宋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《孟水部诗集》一卷。《宋史》艺文志著录《金鳌诗集》二卷。清代《全唐诗》收录孟氏诗八首,今《全唐诗外编·补逸》收录一首。
■链接
孟家才子五代后梁开平四年(910),孟宾于叔父考中进士。事载五代徐铉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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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清远日报
编辑:雷晓媚
校对:唐芳
审核:吴哲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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